不知老爺是不是知道我會在做菜時動手腳
還是
他三分鐘沒看到我不行
老太婆我煮飯作菜時 他總是三不五時要來露臉斜睨一下
或者
進來晃蕩晃蕩假意找尋東西
反正
我覺得他就是常常跑到廚房監督我有沒有給他偷偷調味加料
他這左右掣肘 礙手礙腳 真真讓我沒法
一展身手 好好享受加油添醋 調和鼎鼐的樂趣
肉少吃
再加上
有人不吃洋蔥
有人不吃菇類
有人不吃海藻類
有人不吃青椒 黃椒 紅椒
有人不吃膽固醇高的蝦 蟹 花枝類
再加上本地天寒
能生產出來的種類本來就有限
大陸來的又不能吃
美國來的 在COSCO 開車十五分鐘又嫌遠
自己不吃的 又不許人家和在一起煮來吃
所以
我家小兒就問啦
怎麼 我們家天天三餐一樣的菜
樣樣菜 都一清二楚 一清二白
早上燙高麗菜 加一隻清蒸雞腿
晚上一隻清蒸雞腿 外加清燙高麗菜
我就說
媽媽變化菜色的時候
就沒人捧場 倒掉多可惜
爲了安撫他
索性 我就拿一本色香味俱全 印刷精美 圖文並茂的食譜給他
教他挑來
他挑得出來 我就有本事做出來
他倒是挑不出來
所以 我就繼續跟附近的農場買菜
最近農場更是只有白花椰菜 綠花椰菜啦
所以 我們家三餐就是
綠花椰菜 白花椰菜
我清燙了花椰菜 清蒸一塊掌心大的鮭魚
端上了桌
老爺很是欣賞這樣的粗茶淡飯
我說
真的 不加料
老爺說
不用 不用
我慫恿他
加一點嘛
他說
不用 不用
我很是憐惜他 我說
一點味道都沒有ㄟ
老爺說
我就喜歡無味人生
聚餐時
大嘴巴如我一下就把他的無味人生介紹給大家
老爺也甚是得意的告訴一位長我們一輪的學長
說
我家小兒也喜歡如此這般
學長就很愛惜地教育我家老爺說
不要無味人生
要五味人生
嘿 這不是當頭棒喝 醍醐灌頂嘛
人生本該有趣嘛
後來 我又把這件事搬弄給
一位修淨土宗的師姐聽
這師姐聽了就說了
不是無味人生 是 原味人生
嘿 這句話不就是
是真英雄能本色的意思嗎
(反正 我就這麼想)
這樣一想 好像 粗茶淡飯也就不是那麼不能忍受
是修練的人才做得到的嘛
我覺得這位師姐一下子把老爺說成
在白馬湖畔洗羅蔔乾的李叔同了
再說 是張潮吧
不是說
真味只是淡嗎
況且
前一回回去 因為兒子的事情 我一下掉了六公斤
回來之後
我想 老爺這種儉約節制的吃法 能讓自己 不會再胖起來
耐老輕身 也好
但是 因為 白淡無味 你就覺得沒吃飽
覺得沒吃飽 你就一整天猛吃
吃水果 吃餅乾 吃巧克力 吃冰箱櫥櫃裡能找到的東西 過期的都沒關係
就是要補償自己
所以 這下 我肚子又長出厚厚的一層油哩
然後 我發現 老爺的肚子比我還大ㄟ
我就跟老爺說
你看這個英國營養學家Barry Groves說
每天要高脂飲食 要吃豬油 奶油 豬肝 超大的蛋 起司 全脂奶 外加cream 可可 ……
這樣四十年吃下來
他比他 一九五七年結婚時 還少六磅 身體狀況好得很 沒血壓高 沒…..
我說 你看這個英國營樣學家說
1950年的那個兔子研究 哪能就肯定在人身上是可以比照辦理的
(這我養過兔子 我知道)
你看 他說
1953年那個Ansel Keyes研究了二十二個國家
但是 他忽視了其中十六個國家並不合乎他的假設…….
根據這兩個1950年代的不周全不嚴謹的研究 就叫我們要素食 要低脂高纖
你看 他說 這是不對的
我們應該要多吃豬油 多吃肉才是
我說
你看 他說
假如 我們吃的那麼白淡無味 我們就不知道 when to stop eating
我說還有 你看
誰誰誰說每天要喝三湯匙油……
就這樣
任憑我好說歹說
老爺就是老神在在
他很相信他自己的那一套就是了
我就憤懣起來跟老爺說
我們吃的是無味人生
我們過的也是無味人生
一天到晚關在家裡
哪裡也沒去
我明天要去逛大街啦
可憐
逛大街回來 只買回一條蘿蔔
熬了一鍋骨頭蘿蔔湯
好幾年沒買蘿蔔了
大陸來的 常常是要被老爺否決掉的
那天店裡夥計說是本地產的 我也就將信將疑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買了回來
我舀了一碗嘗一嘗
沒加鹽 鹹ㄟ 我說
老爺理所當然地說 骨頭本來就是鹹的
噢 是醬子嗎
是我被老爺同化了 能甘之如飴 安之若素了嗎
還是 我被老爺弄得過度敏感 神經兮兮 怪裡怪氣 吹毛求疵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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