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西湖鄉公所最近推出新建納骨塔
公公跑去看了兩天
然後
他打算買八個單位
他問他三個兒子的意見
我家老爺對婆婆說:
"阿妨以前說過 她以後燒一燒骨灰灑在樹下就好了"
我婆婆很是不解 她說 : "怎麼有這麼簡單的"
"嗯 有人是燒一燒灑在海裡 有人是切一切丟在高原上餵禿鷹"
老爺補充著
"啊?!" 我婆婆很驚奇
之後
我那兩位小叔也表示敬謝不敏
他們說''不用啦''
我想
我公公一定覺得很失落--
以後兒子媳婦沒有跟他們住在一起的
他一定也覺得遺憾--
沒幫兒子媳婦安排好未來的去處
最後他決定買兩個單位就好了
當然
知道自己未來的去處在哪裡 公公自然有他的篤定
搞不好 以後 他三天兩頭 就帶我婆婆過去看看
就像我家老爺他阿嬤當年 三天兩頭把壽衣拿出來摸索摸索
然後再搭在身上東比比西比比一樣的踏實
想到將來住在納骨塔裡的公公婆婆就讓我想起
詩人鄭愁予的厝骨塔中的那一個靜觀自在的幽靈:
幽靈們靜坐于無疊席的冥塔的小室内
當春風搖響鐵馬時
幽靈們默扶著小拱窗瀏覽野寺的風光
我和我的戰伴也在著，幾在眾多的安息者之間
也瀏覽著 而且回想最後一役的時節
窗下是熟悉的掃葉老僧走過去
依舊是這三個樵夫也走過去了
啊，我的成了年的兒子竟是今日的遊客呢
他穿著染了色的我的舊軍衣，他指點著
與學科學的女友爭論著一撮骨灰在夜間能燃燒多久
這個靜觀自得的幽靈似乎有一種不被兒子所知的幸福閒適
這讓我想起一部傳記電影 片中描述
兩位山友結伴攀登南美最高峰
登頂時
其中一位 從上衣口袋裡 拿出他父親遺照
他吼著
你一直不信我 但是 你看 我做到了
你看
隨即一陣風起
相片 隨風而逝 那個人傾身要去搶救相片 差點失足
幸好他的朋友及時把他拉住
拉拉扯扯在風中 他的朋友吶喊著 Let him go. Let him go.
和那位幽靈比較起來
這人的父親是否較為不幸
魂魄早已歸去 卻還和自己的兒子有這麼多愛恨糾葛
最難真是 Let him go 中外皆然
去年溫哥華某人家遭小偷 偷兒什麼不好偷
偷了他們家兩個夭折小雙胞胎的骨灰
苦主說 你們什麼都可以拿 就是請你
把他們倆還回來
放手 真難
布袋和尚布袋詩說
行也布袋 坐也布袋 放下布袋 何等自在
什麼樣的悟性 才能這樣地了無掛礙
......我想像
公公婆婆倚著窗兒 瀏覽野寺風光
忽地看到我們從山中小徑走來的欣喜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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